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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“姐姐知足常樂自然是最好,不然以後的日子想來就難熬得很了。”

“謝妹妹關心。”她道,“我跳出這個漩渦好歹保住了一條性命,妹妹未來的日子才是兇險莫測。萬事都要珍重。”

貞婕妤笑著重覆:“保住了一條性命。”

顧雲羨仿佛沒有聽懂,只是微笑。貞婕妤看了她兩眼,拂袖而去。各宮嬪看看這個昔日主母猶豫了半晌,還是不敢上來跟她說句話,全都跟著貞婕妤離去了。

薄美人走在最後,等大家都出去了才目光如刀般看著顧雲羨:“你莫要以為今日之事便算完了!”

顧雲羨神色未變:“薄美人說得是,今日之事自然不會這麽便完了。你也要記得你說過的話才好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註釋:

1卻扇詩:我國古代的婚禮並不是所有時期都蓋蓋頭的,漢朝及之前成親時新婦都完全不遮面,唐婚是以紈扇遮面,新郎念詩讓新婦把扇子移開,這個過程稱作卻扇,那詩便叫卻扇詩。至於揭蓋頭,有記載的最早的記錄是東晉,盛行於宋朝,之後便一直沿用。

我個人十分喜歡卻扇禮,覺得很有趣,所以既然是架空就用我喜歡的了。

不過既然是唐婚,那麽要說一下,唐婚的禮服是“紅男綠女”,可是我不喜歡新婦穿綠禮服,所以我略過了這個描寫。如果後面出現婚禮時你們看到了新婦穿紅色,那麽不用懷疑,是我的個人情結發作了。

陛下您露臉了,是不是覺得你老婆【前妻?】變得讓你不適應啦?o(*≧▽≦)ツ

廢後的反撲之路剛拉開序幕,下一章就有轉折,後面也會越來越精彩啊~~~請大家多多支持~~~

4 心願

這麽一折騰,外面的時辰已經到了黃昏,等到顧雲羨終於孤零零地走回靜生閣時,天已經黑透。她的心腹侍女阿瓷早已急得跟什麽一樣,立在門口不停張望,遠遠見她回來了不由喜形於色:“小姐可回來了!急死奴婢了!”

她疲憊地進了房間,讓她給自己斟了一杯茶,慢慢喝下,這才長舒口氣:“好在今日總算有驚無險。”

“小姐到底去做什麽事情?”

“你別問了。”顧雲羨笑笑,“如果不出我所料,很快,就會有人來找我了。”

這個很快真的很快,僅半個時辰以後,呂川便帶著兩個小黃門親自過來了。

他給顧雲羨行禮時,她側身避開:“如今我的身份當不起大人的禮。”

呂川笑道:“娘子說笑了。臣這會兒前來是來替陛下傳話的。”

顧雲羨跪下,呂川道:“陛下說,他知道今日之事您受了委屈,若有什麽要求不妨提出來,他會盡量滿足。”

顧雲羨猛地擡頭,仿佛不可置信一般:“當真?”

呂川笑意不變:“君無戲言。”心裏卻升起一絲警戒。

顧雲羨低頭,沈默許久,再開口時語氣中已帶了一絲哽咽:“請大人告訴陛下,臣妾求陛下恩準,讓臣妾以宮娥的身份去長樂宮侍奉太後,伺候湯藥,略贖一下我的罪過。”

呂川微訝,然後立刻反應過來:“太後已經說過以後都不想再見娘子您,陛下也不敢違抗太後的命令啊。”

“大人誤會了。”顧雲羨搖頭,“我自然知道太後已經不願意見我,我也不敢再去惹她老人家不痛快。我只求能去長樂宮為太後煎煎藥、做一些吃食,再為她抄佛經祈福,除此之外別無所求。陛下並不需要讓太後知道這些是我做的,只要可以讓我藏在暗處為太後盡一份心力我便心滿意足了。”

呂川這回才是真正地驚訝。這位打的竟不是靠著太後東山再起的主意?當真只是想要盡一份孝心而已?

他不由打量她的神情,卻見她雙眸含淚,眉心微蹙,周身不再有從前的戾氣難消之感,只是柔和嫻靜。再聯想下午她對邢柔華的維護,忽然覺得兩個多月不見,這位心狠手辣的皇後娘娘當真變了一個人,竟與她當年初入東宮時一般無二了。

顧雲羨見他不出聲,仿佛怕他不答應一般,又道:“大人想必也知道,我在服侍陛下之前,曾在長樂宮伺候了兩年太後,對她的飲食起居一應都是熟悉的。讓我去服侍她老人家,一定不會出什麽岔子!還請大人代為叩請陛下!”

這個呂川自然知道。顧雲羨是太後的遠房侄女,十三歲那年隨家人一並入宮參拜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,卻意外投了皇後的眼緣,喜歡得不得了,就此留在宮中。十五歲時由皇後做主嫁給了太子殿下為太子妃,成為她最疼愛的媳婦,一直到三個月前。

由她去服侍太後想必對太後的病情有好處,但……

見顧雲羨還眼巴巴地盯著自己,他微微一笑:“茲事體大,臣不敢擅專,還要去請示陛下。”

顧雲羨頷首,一臉誠懇:“這個自然,還請大人在請示陛下時能為我多說幾句好話。”

“臣明白。”呂川道,“除了這個,娘子還有別的要求麽?”

顧雲羨搖搖頭:“沒有了。”

“沒有了?”

“我如今也就這麽一個願望,陛下能答應自然最好,若不能答應,我便只能在這靜生閣為太後祈福。至於旁的事情,都不重要。”

呂川見她一臉索然,渾然不似偽裝,終於忍耐不住,道:“恕臣冒犯,臣覺得娘子似乎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似乎變了許多。”

顧雲羨微楞,而後自嘲地笑笑:“一朝大夢醒,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。如今我只希望不要辜負這世上最在意我的人,能為她多做一點事情都是好的。”

呂川直到回到大正宮給皇帝回話時,都無法忘記顧雲羨說最後那句話時眼中的悲傷和痛悔。他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,自覺看人的本事不弱,今日這位廢後的種種表現,若說都是裝出來的,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。

皇帝從奏疏中擡起頭,沈思片刻:“她是這麽說的?”

“是。”呂川道,“顧娘子只希望能去長樂宮服侍太後,並且還說不需要太後知道是她,給她個機會默默盡孝便好了。”

皇帝垂眸,手中的是西北冰災的急件,旁邊的白玉小碟中盛著滿滿的朱砂。那樣嫣紅的顏色,讓他想起去年臘月,顧雲羨手捧灼灼紅梅,立在梅林間嫣然一笑的場景。

“今天下午,你究竟看清沒有?”

知道陛下在問什麽,呂川略一躊躇,謹慎道:“當時臣隔得遠,並不曾見到薄美人伸手推顧娘子。”頓了頓,“但正如下午臣稟報陛下的一般,邢柔華之所以摔倒並不僅僅是因為受了驚嚇,還因為她腳邊那塊土裏被潑了水,面上結了一層冰,所以才會滑倒。”

“那你覺得,這水會是誰潑的?”皇帝漫不經心道。

呂川垂頭:“臣不敢妄加揣測。”

“說吧,朕準你隨便揣測。”皇帝道,神態輕松得仿佛他們正在談論的不是他後宮的妃嬪之爭,而是話本裏的故事,“這些折子太無趣,朕看得都困了。”

呂川看著自己這個一貫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,有些無奈:“臣只能說,邀請邢柔華去梅園賞梅的是薄美人,開口讓邢柔華去摘那一處的梅花的,也是薄美人。”

呂川的意思很明白。今日雖是顧氏先到的梅園,然而她事前並不知道今日邢柔華和薄美人她們會去梅園,也就沒理由這麽做。而薄美人……

呂川這人他是知道,為人一貫正直,卻並不是一個好管閑事的,然而如今他話中對顧氏的維護之意卻十分明顯。

她竟那般有能耐,讓呂川也為她說話了?

笑了笑,他捏著紫毫蘸了一筆朱砂,在奏疏最後寫道“一應事宜爾等盡皆聽從高長史吩咐,切記切記”,然後丟下筆:“她既然想去,便讓她去吧。”

靜生閣的被褥殘破單薄,顧雲羨要裹得緊緊的蜷縮成一小團才能感覺出一點溫暖。阿瓷知道她怕冷,總是會先替她暖熱了被窩再讓她進來,幾次之後顧雲羨就不許她再做了。尊位被廢之後,長秋宮的宮人獲罪的獲罪、處死的處死,留在她身邊的就只有這一個阿瓷。她是她從母家帶來的家生婢女,再忠心不過。

也許以後的日子裏,與她相依為命的就只有這個婢女了,她得對她好一些。

翻一個身,身後的阿瓷睡得迷迷糊糊的,她卻睡不著。

白日在送邢柔華回寢宮之前,她狀似無意地說的那句“這地上怎會這般滑”應該引起呂川的註意。他肯定發現了地上結的那層不同尋常的冰了。

景馥姝做事一貫周全,推了自己不算,還以防萬一在地上潑水結冰,確保邢柔華一定會摔倒。

而她正好利用了這一點。

這是她苦思一整天才得出來的計劃,為的卻不是重獲聖寵,而是能去太後身旁盡孝贖罪。

若不是那個夢,她無論如何也不知外表圓滑周全的呂川內裏竟是個那般忠誠厚道的,而他的忠誠厚道便是她計劃成功的最大助力。只要他相信她是無辜的,那麽多多少少都會為她說點話,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。

她想起夢中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,點醒了上一世的她,也點醒了這一次的她。

她不會再為不值得的人浪費心思了。這個世界上,她虧欠最多的便是太後。上一世就是因為她被控謀害邢氏之子,而讓本就病重的太後大受打擊、就此不治。臘月初六那天她在長樂宮駕崩,兩日後自己被暴怒的皇帝賜死,一命償一命。

她不能害死她兩次。她承受不起。

顧雲羨在兩日後搬去了長樂宮。

她果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,每日只守在廚下給太後煎藥和做吃食,從不到太後居住的長信殿去。因她從前服侍過太後,且二人關系不同於主仆,所以她知道許多太後從前的小習慣,知道該在膳食中加入什麽來為她開胃。她還徹夜翻查醫書,跟太醫商量調配藥膳的事情。

呂川旁觀這一切,越發覺得這位顧娘子是真的不一樣了。

她搬到長樂宮半個月之後,皇帝突然踏進了她居住的寢殿。

他進來時她正在抄經,背對著大門,手下運力,寫出來的是極美簪花小楷,清麗瘦潔。他是知道的,她自幼臨的都是衛夫人字帖,十五歲那年太後還賜給過她幾帖衛夫人真跡,她在這方面也十分用功,以致宮中少有女子能比得上她的墨書功底。不過今天她還是太專註了,竟沒註意殿內已經多了一個人。

他立在她身後,視線在經文上停了一會兒,又轉移到她臉上。

她瘦了許多,下巴尖尖,一縷烏發貼在耳畔,如同墨跡染上白璧,雪膩動人。一雙眼眸又黑又沈靜,仿佛世間除了手下的經文再無別的事可讓她分心。

他從前一度喜歡過她安靜專註的神情,可惜後來她越變越偏激,眼神中也時常是算計與憤恨,再無嫻靜優雅之姿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附上本文的後妃品秩表,姬騫掛掉之後,他的孫子在原來的基礎上修改並增加了後妃品秩,就變成下面這樣啦!(*≧▽≦)ツ

皇後

四夫人:

【正一品】貴妃、惠妃、淑妃、賢妃

九嬪

-上三嬪

【從一品】昭儀、昭媛、昭容

-下六嬪

【正二品】淑儀、淑媛、淑容、修儀、修媛、修容

二十七世婦

【從二品】充儀、充媛、充容(各一人)

【正三品】貴姬(三人)

【從三品】婕妤(三人)

【正四品】令儀、慎儀、妙儀、婉儀、麗儀、肅儀(各一人)

【從四品】美人(六人)

【正五品】才人(六人)

八十一禦妻

【從五品】柔華、芳華、穆華(各三人)

【正六品】瓊章(十八人)

【從六品】寶林(二十七人)

【正七品】徽娥(二十七人)

散號

【從七品】禦女

【正八品】采女

【從八品】承衣

5聖意

一句抄完,顧雲羨提筆蘸墨,忽然在硯臺中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,驚得手下一松,紫毫落在案上,墨漬四濺。

她忙不疊轉身跪下:“臣妾參見陛下。適才一心抄經,未曾留意到陛下駕臨,還請陛下恕罪。”

他沒有讓她起來,只是看著桌上厚厚一摞寫滿了字的宣紙道:“這些都是你抄的?”

“是。”顧雲羨道,“從昨夜到方才,一共抄了這麽多。”

他微楞:“這麽多不過是你從昨夜到現在抄的?”

顧雲羨頓了頓:“是。”

“以前的呢?”

“都、都收在那個箱子裏了。”

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——那口箱子真夠大的。

順手抽過一張宣紙,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。她字寫得好他一貫知道,母後禮佛至誠,卻總嫌經書上的字不夠好看,便時常命她重抄一遍供自己誦讀之用。這是她做慣了的事情,速度快是自然,可這字……

他看著其中幾處,明顯的筆力不繼,大失她以往的水準。

是抄寫的時候想起了從前的事情,所以心中傷悲、難以下筆麽?

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,他淡淡道:“起來吧。”

顧雲羨慢慢起身,低著頭拘謹地立在那裏。

他看著她的樣子,唇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:“你這是什麽表情?朕很可怕?”

她低著頭:“怎會?只是臣妾當日在頤湘殿西殿已經說過,臣妾犯下大錯,無顏再見君上。”

他挑眉:“噢?你且說說,你犯了什麽大錯?”

“陛下……”她有些無措。

他但笑不語。

她終是無奈開口:“臣妾廢後之身,餘生只求服侍太後終老,再不敢有所奢求。陛下……陛下何苦還要為難臣妾?”

他聞言沈默一瞬:“餘生但求服侍太後終老?再無所求?”

“是……”她細聲細氣道。

笑了笑,他深深地看她一眼,轉身離去。

見他走遠,顧雲羨忍不住長舒口氣。

如今的她早已經什麽都看開了,唯一不知該如何是好的,便是和他相處。

每次當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,她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戰栗。她無法忘記那個在上林苑含笑替她簪花的少年,無法忘記那個在新婚之夜托起她下巴的新郎,更無法忘記那個一臉冷漠將她廢棄的君王,那個到她死都不肯來見她一面的男人。

他是她的劫,而這一次她只想遠遠地避開他。

她沒料到當天晚上太後居然派人叫她到長信殿回話。

太後身邊的尚宮柳色找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楞在了那裏,半晌才結結巴巴道:“可,可太後怎會知道我在這裏?”

柳尚宮含笑道:“是陛下說的。陛下把這半個多月娘子做的事情都告訴太後了。太後聽了很是震驚,於是遣奴婢來請娘子過去。”

她茫然起身,茫然地跟在柳尚宮後面,茫然地穿過半個長樂宮,進入長信殿東殿。

一掀開簾子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,她嗅出裏面有自己親自煎熬的藥材的氣息,心下不知是何滋味。

皇帝坐在塌沿,正親手伺候太後服藥。顧雲羨跪下參拜行禮,兩人卻仿佛都沒看到一般,睬也不睬她。

待到一碗藥用完,皇帝將玉碗交給一旁的宮人,這才看向顧雲羨,一挑眉:“雲娘過來了?”

他叫她什麽?

自從她被廢之後,他便再也沒這麽喚過她,如今突然這樣,究竟是怎麽回事?

“是,臣妾參見陛下,陛下聖安。”她再次道。

他沒理她,轉頭看向太後:“母後,您和雲娘恐怕還有體己話要說,兒子就先退下了。”

太後點點頭,皇帝朝殿外走去,經過她身旁時她忙把頭埋得死死的,卻依舊能感到他停在自己身上那意味深長的目光。

“你過來一些。”太後淡淡道。

她略一遲疑,膝行而前,在床榻邊跪好。

太後瞅著她的膝蓋半晌:“方才皇帝跟哀家說了你的事,哀家還當他在哄我開心。哀家以為,從前那個孝順懂事的雲娘早就已經死了,如今活著的這個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。”

就這麽一句話,她立刻覺得眼眶發熱,要拼命忍住才沒有哭出來。

“可方才皇帝告訴我,說你不僅前些日子護住了邢柔華腹中的孩子,最近更是一直在我的長樂宮服侍湯藥,不僅把宮娥和太醫的活都做了,晚上還要抄經,實在是純孝過人。”

她愕然。陛下居然這麽跟太後形容她?他應當知道太後對自己的疼愛,如果讓她重新對自己起了呵護之心,那他的貞婕妤便再次陷入險境了!

他不是早就厭棄她了嗎?為何會這樣做?

“這些話如果是旁人說的,哀家定然不信,偏偏是皇帝。”太後凝視著她,“他都這麽說了,那麽就肯定是這樣了。”

是的,皇帝寵愛貞婕妤、不喜歡她,闔宮無人不知。論情論理,皇帝都沒有為她說謊的理由。

太後忽然朝柳色使了個眼色,柳色會意地將殿內宮娥都遣出去。待到四下無人,太後拉住她的手:“告訴我,發生了什麽事情?”

她抿唇,沒有開口。

“一個人如果性情大變,總是有原因的,哀家想知道你的原因。”

沈吟片刻,她道:“阿雲半月前曾做了一個夢。”

她蹙眉。

“夢裏我不知怎的竟獨自躺在屋內等死,無人陪伴,十分淒涼悲慘。”她一壁說一壁露出驚悸的神情,仿佛還身在夢中一般,“那個夢太過真實,那種絕望的感覺仿佛當真發生過一般,讓我直到醒來還瑟瑟發抖。而那一刻我才陡然醒悟,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多少事……”

太後有些驚愕地看著她:“你是說,你這些變化僅僅是因為你做了一個夢?”

“是。”顧雲羨道,“阿雲知道,太後一定覺得匪夷所思。阿雲剛從夢中驚醒的時候也是這個感覺。若太後不信,阿雲也無法辯解,橫豎阿雲如今也別無所求,惟願安靜的服侍您老人家,求您給阿雲一個贖罪的機會。”

見太後不語,她惶急地握緊她的手,眼中盈出淚來:“太後,阿雲知道,我讓您傷透了心。我本來已經無顏再面對您,所以只敢悄悄地躲在長樂宮為您做一些事情。我沒想到陛下會告訴您,您不要趕我走,就讓阿雲以仆婢之身侍奉您終身吧!”

嘆口氣,太後輕聲道:“哀家要想一想,你先下去吧。”

她默默地磕了個頭,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寢殿。

眼看她走遠了,太後才對一旁的柳色道:“你怎麽看?”

柳色想了想:“顧娘子適才的神態,不像是假裝。”頓了頓又道,“奴婢有一瞬竟覺得,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顧三小姐,那般善良誠摯,討人喜歡。”

“是啊,她從前是討人喜歡。”太後道,“只是她方才說的那個夢,你信麽?”

“聽著是讓人懷疑,奴婢卻因為這個反倒覺得是真的了,不然她沒理由這麽說。”柳色道,“隨便編一個別的故事難道不是更好?”

太後頷首:“哀家也這麽覺得。佛家裏也講過,迦葉尊者悟道不過在拈花一笑間,雲娘她做了一個夢於是大徹大悟,也不是沒有可能。”

“那,太後您信她了?”

“現在重要的不是我信不信她,而是皇帝想要做什麽。”太後淡淡道,“他一貫不喜歡雲娘,如今明知道這件事會讓我對雲娘重起憐愛卻依舊這麽做了,這才是我們要搞明白的。”

“也許,陛下只是想要用這件事讓太後高興?畢竟您從前那麽疼愛顧娘子,如今見到她悔悟,自然心中歡喜。”

“這麽說也說得通,可哀家心中卻總覺得不會這麽簡單。”太後眸色深深,隱帶思量。

薄美人猛地放下手中的玉盞:“你說什麽?太後召見了顧氏!你沒打聽錯?”

宮娥低著頭:“千真萬確。戌時一刻柳尚宮帶著顧娘子進了長信殿,足足待了三盞茶的時間才出來。而且……”

“而且什麽?”

“而且顧娘子進去的時候,陛下也在裏面。給奴婢透漏消息的那個人說,陛下親口喚了顧娘子‘雲娘’。”

薄美人倒吸一口冷氣,不由轉頭看向一旁的貞婕妤:“娘娘,這可怎麽是好?”

貞婕妤神情平靜,自如地飲了口茶:“你慌什麽?從前她是皇後我們都可以把她鬥下去,更何況如今不過是個被廢棄的人?”

“話雖如此,可……”薄美人囁嚅。

“可後宮之中,最忌諱的便是死灰覆燃。但凡東山再起的妃嬪,無一不是比從前更難對付數倍。如今就怕顧氏也走上了這條路子。”葉才人接口,神情也平添幾分嚴肅,“婕妤娘娘千萬不要輕敵才好。”

貞婕妤低垂眼睫,沈默片刻:“梅園之事是我大意了。本以為可以趁熱打鐵,徹底將顧氏鏟除,孰料竟給了她翻身的機會。但事已至此,也只能認了。”看到薄美人的神情,又道,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,但陛下心思莫測,如今我們尚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麽,貿然動手很容易不小心觸怒他,還是先靜觀其變吧。”

“半月前顧氏搬去長樂宮之時娘娘便說靜觀其變,結果呢?再這麽下去臣妾恐怕……”

薄美人正說著,貞婕妤一個眼風掃過去,她聲音不由一滯:“臣妾……臣妾不是在指責娘娘,臣妾只是擔心……”

“你不用擔心。”貞婕妤冷聲道,“本宮說了,不許你輕舉妄動,否則出了岔子我就拿你是問。”

薄美人抿唇,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了聲“諾”。

“行了我乏了。你們都退下吧。”

從貞婕妤的成安殿出來,薄美人猶自憤懣。葉才人自然不會在這個當口去討沒趣,上了轎輦便走了。

待回了寢殿,心腹婢女邀玉見她心神不寧,不由勸道:“才人別太緊張,陛下多半只是一時興起。您想想,顧氏如今已經是被廢棄的人,自古以來有幾個廢後還能重新得勢的?”

葉才人眉頭緊蹙:“你不懂,咱們的陛下性子最是古怪,什麽事做不出來?他連……”瞥一眼成安殿的方向,壓低了聲音,“他連貞婕妤都迎入宮中為妃了,重新寵愛一個廢後算得了什麽?”

邀玉聞言微驚。貞婕妤的出身在宮中人人皆知,卻無人敢隨便提起,因為那實在是太……

到底是擔心隔墻有耳,說了這一句主仆二人便同時噤聲,邀玉給她斟上茶湯,她端起來飲了一小口,腦中浮動的是另一件事情:貞婕妤適才在薄美人面前做出那個樣子,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?

6對手

成安殿內,貞婕妤摩挲著玉觥上浮雕的花紋,眉眼隱帶思量。

侍女白瑜在她旁邊跪下:“娘娘,您當真決心要將薄美人推出去了?”

“她心思太淺,性子又跋扈,留在我身邊是禍不是福。”貞婕妤悠悠道,“況且她雖名義上依附於我,心中卻著實瞧我不起。當初我剛剛入宮,根基未穩,她主動示好我自然得接著,如今卻不一定了。”

“可,顧娘子那邊……”

捏著玉觥的手指忽地用力,她微微頷首:“顧雲羨。”骨節隱隱發白,“她當真是,好得很。好得很。”

若不是因為顧雲羨,她恐怕還不需要這麽快就走這一步。薄瑾柔到底是依附於她的,護不了底下人的周全,她這個寵妃的威嚴恐怕便得大打折扣。

可是,半月前她安插在梅園的小黃門偷偷過來傳話,說呂川在邢柔華摔倒之後註意到了那層不同尋常的冰,恐怕已經懷疑到她們身上了。

她不知道呂川是否將此事告知了陛下,但看陛下接下來的種種表現,想來多半是說了的。

既然如此,她就不能不有所行動了。

唇邊忽然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,她看著白瑜:“你猜猜,如今後宮中有多少人得了這個消息了?”

白瑜道:“想必都知道了吧。沈淑儀、姜充儀、朱貴姬還有諸位娘娘、娘子們。”頓了頓,“這宮裏的消息傳得可快著呢。”

“是啊,廢後重新被太後召見,這麽大的事情,怎麽捂得住?何況陛下根本沒想去捂。”貞婕妤道,“如今長樂宮發生的事情恐怕已經傳遍六宮。顧雲羨從前得罪的人可不少,見不得她好的人更多。所以,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著,自有人會按捺不住先出手……”

顧雲羨不知道自己的那個說辭能不能讓太後滿意。在聽到太後召見之時她便知道她肯定會問這個問題,一路上都在想理由。真實情況肯定是不能說的,太後再疼她聽了這樣的事情也難保不會認為她瘋了。但說別的一時又想不出來,最後索性把真實情況打了個折,編出那個一個真假參半的話來。太後篤信釋教1,想來對這樣的說法應該能夠接受。

阿瓷看她眉頭緊蹙,為她斟了杯茶,勸慰道:“小姐不要太過擔憂,太後娘娘素來疼愛小姐,想來就算不高興也不會為難小姐的。”

“我不是擔心這個。”顧雲羨道,“我只是害怕她不信我、將我趕走,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……”

“比起這個,小姐是不是更應該擔憂一下另一件事?”阿瓷忍不住道。

顧雲羨微楞,然後苦笑:“是,想來此刻各宮各院已然得了消息,知道我這個本被驅逐出局的廢後又冒出來了。這一晚恐怕會有許多人睡不安穩了。”

“還好如今後宮中人不算太多,小姐還來得及分清敵友、仔細籌謀一番。”

的確,比起麟慶朝的後宮來說,如今的後宮真的算清靜了。

大晉立國之後,仿周禮於皇後之下設三夫人、九嬪、二十七世婦、八十一禦妻,凡一百二十一人。乾德元年,中宗皇帝為萬氏增設貴妃一位,三夫人變作四夫人,此後一直沿襲。麟慶朝時後宮嬪禦數量大增,原來的定制無法安排這麽多妃嬪,先帝便將原有的品級制度稍作修改,並在下面增設三級為散號,如今後宮嬪禦的品級較之前已有了很大的變化。

皇後之下為四夫人,分別是貴妃、惠妃、淑妃和賢妃,秩正一品,其中以貴妃為四夫人之首;

九嬪分為上三嬪和下六嬪,上三嬪為昭儀、昭媛、昭容,秩從一品,下六嬪則為淑儀、淑媛、淑容、修儀、修媛、修容,秩正二品;

之後是二十七世婦。

包括從二品的充儀、充媛、充容,每位可設一人;正三品的貴姬和從三品的婕妤,分別可設三人;

然後是正四品的令儀、慎儀、妙儀、婉儀、麗儀、肅儀,每位各一人,合稱六儀。

從四品的美人和正五品的才人,兩者都是可設六人,共十二人。

八十一禦妻裏設有從五品的柔華、芳華、穆華,每位各三人;正六品的瓊章,可設十八人,從六品的寶林,可設二十七人;正七品的徽娥,亦是可設二十七人。

其後便是禦女、采女和承衣三級散號,分居從七品、正八品和從八品,無人數限制。

麟慶朝時期後宮十分熱鬧,今上即位後卻因為許多原因未曾在永嘉元年的大選中挑出太多美人,如今後宮中說得上話的,仍多是潛邸時服侍的妃妾。

從前自然是她這個皇後身份最尊,在她被廢之後便是淑儀沈氏,她是麟慶二十三年過門的,比她早兩年,是陛□邊第一個有名分的女人。誕有一女,為陛下長女,今年已經六歲,還有一個兒子,可惜一歲時便不幸夭折。

然後是充儀姜氏和貴姬朱氏,她們都是麟慶二十六年被納入東宮的,皆無所出。

潛邸出來的諸妃中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便是才人葉氏。她年歲最長,原為太子的侍奉宮人,沈氏過門三月之後被冊為昭訓,太子即位後立為才人,如今早已聖恩稀薄。

永嘉元年大選出來的家人子們如今位分普遍不高,最厲害的當屬令儀尹氏。永嘉二年她誕下皇子,為帝之次子,半年之連晉三次,坐到了正四品的令儀,為六儀之首。

然後便是對顧雲羨恨之入骨的美人薄氏,以及如今身懷有孕的柔華邢氏。

除開這些,剩下的都是些蝦兵蟹將,無足輕重。

哦,自然,自然。她怎麽能把那個人給忘記了。貞婕妤景氏,永嘉二年入的宮,如今已經坐到了從三品的婕妤,還是六宮中唯一一個擁有封號的嬪禦。不過她那個封號,有還不如沒有……

這麽一想,顧雲羨忽然又覺得,如今後宮中人雖不多,卻也不算少,而這些人裏大多數從前都受過她的欺壓,要想找出一個跟她一條心的,委實不易。

不過……

“我又沒打算跟她們爭寵,不用太擔心。”她看著阿瓷淡淡道。

阿瓷蹙眉:“小姐……不打算東山再起?”

“東山再起?”顧雲羨苦笑,“你聽說過哪個廢後東山再起成功了的?我如今能夠好好活著、不用在冷宮裏忍受折磨已經是太後賜我的恩典了,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報恩還債。”

阿瓷沈默一會:“小姐雖然這麽想,那些人卻不一定會信。何況陛下如今對小姐這個態度,奴婢恐怕……”

“我知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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